書名:《福爾摩沙.美麗之島:1910─20年代西方人眼中的臺灣》
作者:愛麗絲.約瑟芬.包蘭亭.柯潔索夫 & 哈利.阿佛森.法蘭克
譯者: 黃楷君、蔡耀緯
出版社:遠足文化
出版時間:2018年12月
日本與福爾摩沙一瞥:福爾摩沙部分(Glimpses of Japan and Formosa)
◎哈利.阿佛森.法蘭克
福爾摩沙的日本特質
倘若我直接從日本內地來到福爾摩沙,而不是過境中國幾個月後才抵達這裡,或許我對其日本特質的印象不會這麼強烈。但途經鄰近卻又大不相同的孔子之國(指中國)的體驗,使得當前的統治者領有此島三十年來,在這個長年屬於中國的島嶼上促成的改變,顯得格外醒目。無庸置疑,旅行的方向若是反轉,從日本經由福爾摩沙到達中國,反而會凸顯這個島嶼和昔日天朝上國的相似性。因為至少在人口稠密的西海岸,福爾摩沙的中國特質仍與日本特質不相上下,而幾乎無法到達的廣大山地則又是另一個世界,與島嶼歷史主要相關的幾個大國都未曾留下太多足跡。
從福州渡海,跨越一貫風大浪高的淺淺福爾摩沙海峽的旅程,讓我們乘坐的日本小輪船像俗話中的木頭那樣不分晝夜地滾動,直到我們抵達基隆港口。度過了一段向來自由如極樂世界的中國生活之後──因為外國人享有治外法權,我意識到自己又回到天皇陛下所統治的土地,幾乎為此震驚。比方說,死心眼的小個子警官客氣卻堅決地將我囚禁在船上兩個小時,他必須打電話給首府的「(臺灣總督府)外事課」,為我取得登陸的「特別許可」,因為我護照上的某個t或i字沒有好好地交叉或加點,讓他注意到我的旅遊指南出現重大錯誤。他細心指出,照相機不像那本紅皮書說的僅僅「在基隆會引起懷疑」,而是全島嚴格禁止!事實上,在那愚蠢的兩小時裡,他絕大多數的對話都在強調這個重點。我相信那本紅皮書通常準確、但往往不能無過的編纂者,今後會因此更加留意,不容其他這類敘述上的嚴重錯誤玷汙他精彩的篇章。當然,作者或許想讓自己的表達讀來略顯滑稽這回事,一板一眼的小日本人心裡是不可能想到的。
所幸,每天有十四班客運列車從基隆開往內陸十八英里處的首府──福爾摩沙大多數的地方和朝鮮一樣,都有兩個名字,因為日本人和他們的鄰居對同一組表意文字的適當發音始終無法意見一致,一個民族對l有多頭痛,另一個民族就對r有多困擾。天氣也很宜人;儘管島嶼北端的主要港口是全世界降雨最多的地方之一,每年降雨量約有十二英尺,但在我等待下一班火車的一小時中,最壞的情況也只是,沒多久就很可能下一場雨。豪雨倒不是太嚴重的事;除了十四班客運列車之外,閒晃者對基隆似乎不感興趣──防坡堤圍出的小港灣,幾座不許拍攝的堡壘,幾條相當現代的街道,兩旁是磚造的日西合璧樓房,既是商店也是住宅,它們全都被樹木稀薄的山丘環抱著,這是我搭乘的火車加速離開、讓我及時到首府午餐時所見的一幕。從那兒到基隆也有十四班列車,這多少意味著統治者有意在距離海岸一段距離之處設立首府,尤其當我得知距離首府五英里處有一個獵頭者泰雅族的部落,更加強了這樣的印象。
日本統治的福爾摩沙首府──臺北(Taipei; Taihoku),通常被描述成全日本最新穎的城市。日本想要建設的時候,強迫島上的華人或福爾摩沙人居民拆房子毫無困難,但對內地的日本人就不能這麼做。形體上,臺北幾乎具備一座城市一切應有之姿,對於遠東乃至於幾乎整個熱帶來說,它是個令人驚嘆的地方。佔地廣大,街道寬敞平整──說實話,就這個緯度來說太寬廣又太堅實──還有漂亮的公園、壯觀的政府大樓,南郊還有一片廣大的植物園。實際上,它在許多方面更勝於多數的日本城市,比起為數不少的美國城市也大有長進。當然,它的華人區比起最不髒亂的純華人城鎮更勝一籌,或許比紐約市的某些廉租公寓區(tenement districts)還要乾淨。
位於福爾摩沙首府臺北的總督府。
在中國停留數月之後來到此地,臺北給人一種古怪甚至異常的感受;因為這裡的一切井然有序,呈現出的普魯士式精確連普魯士都望塵莫及,與海峽彼岸中國人的失序截然相反。日本人的生活讓直接從中國過來的人感到非常一板一眼、按部就班。這種訪客會隨即產生一種印象:日本人對任何雜亂無序跡象之痛恨,一如中國人對此的熱愛。人們不免疑惑,如此井然有條,近乎軍事化的生活紀律,會不會連日本人都感到煩躁?福爾摩沙已多年不實施戒嚴了,但軍人的精準或許仍無意識地到處籠罩著。表面上對外人客氣、骨子裡卻猜忌的「外事課」,派了一位總督府中學校畢業生為我導覽城市,不論何時我們──或許應該說是我自己──跟不上軍人的步調,他總是一臉苦惱。整個臺北城的氣氛就是這樣。連身穿制服,書包掛在單肩上的小學女生走起路來也像受過訓的軍人,她們當中有些人穿著下馱(geta,木屐),在現代的碎石路面上登登作響,更多人則穿著鞋子,鞋跟以堅硬的普魯士式精準敲打著人行道。這裡的街道都不敢偏離既定的路線;自行車無聲地緩緩駛過,好似受到羅盤導引;表情嚴肅的矮小日本人騎乘於上、如侏儒般前後晃動的高大洋馬,循規蹈矩地小步跑著。公園和植物園一絲不苟地伸展開來;人們不免感受到,連人工池裡的大魚也不敢違法跳躍。每條商店街兩旁遮蔭地恰到好處的騎樓內,精美商店中的每件貨品位置都放得正好。相對於貪求木材的中國,以茂密植被填滿整座城市的那些樹上的葉子,似乎都以指定的方式垂掛著;就連東面近處的山嶺也看起來井然有序,這當然是錯覺,因為無法無天的獵頭族主宰著那片領域。崇拜紀律的日本人應該會覺得這些獵頭族非常礙眼!
日本人在福爾摩沙首府街頭巡行。
或許在雜亂無章的中國度過最近幾個月讓我有些誇大了,但臺北的日本特質至少是非常引人矚目的。大多數男人身上都穿著制服或依日本樣式修改的西服,就連女人也很大程度上更習慣穿著西式服裝,因為在百物騰貴的近日,絲製的腰帶(obi)和專業美容師是一般人負擔不起的。但柔道,也就是我們更為熟知的柔術(jiu-jitsu),以及武士風格的劍道,似乎是最受歡迎的運動──或者,由於日本人以近乎神聖的愛國主義看待這些競技,我們不妨說它們是個人體能鍛鍊的首要形式。電話亭裡的「這!這個嘛……」(あんの!あん……ん……の……)、「是這樣啊!」(そうですか)、「喂喂?」(もしもし),以及典型的日本人思考最小問題時都少不了的尖銳吸氣聲隨處可聞。官民敬拜的臺灣神社在圓山公園一座林木茂密的山腳下俯瞰著一大片蓮池,它屬於現代佛教的一個分支,彷彿原封不動地從京都搬來;而散布在城內的少數幾座神社都顯露出日本特有的潔淨,與中國的宗教場所完全不能相容。
人力車通常是旅人在遠東任何一個城市最先接觸到的事物,而此地的人力車車體和車資都高於中國。乘車的人會覺得自己騰雲駕霧──相對來說,到了付車資的時候就大失所望了。人力車夫也全都身穿制服──乾淨的全套夾克衫和長褲,就連頭上戴的蘑菇帽都是白色的,與海峽彼岸那些衣衫襤褸的樂天派有天壤之別。此地的車夫全是福爾摩沙人,也就是幾代之前來自中國的移民,偶爾夾雜著一兩個原住民,或有時是純種的「歸順蕃」("reclaimed" savages),不久前他們還在「尋找獵首對象」,如今卻放棄獵取人頭,改行從事較不別致的獵取日圓之惡。但他們的外表都只會讓人看到更乾淨、薪資更高、紀律更好的華人樣貌。整體而言,福爾摩沙人看來不過是更被馴化、更壓抑、更安靜,也更常洗澡的天朝人,身上不時流著一些原住民血液。
人們往往疑惑,以福爾摩沙的赤道氣候來說,日本人是不是把福爾摩沙城市的街道修得太寬了些?
福爾摩沙沒有電車軌道,因此首府這偌大的城市出奇地安靜;據說有十二萬福爾摩沙人和六萬日本人在這裡生活。人力車夫顯然不許攬客,他們只能小心輕聲地這麼做,因此入夜之後,他們會讓人聯想到西方大多數城市裡徘徊街頭、悄悄拉客的妓女。這與喧囂的中國的確呈現出反差,在那裡,一群大呼小叫的拉車人慌忙湧向每一個可能的顧客,至少有一個已跟在敢於步行一個街區的外國人背後開始叫嚷了。但在此地,他們即使在奔跑時也幾乎不發出聲音。但他們預計每小時至少賺得八十錢(sen),每天四圓,相對來說也跑得比中國的同業慢。這並非必然規律,但仍是東方的一項規律:你付給任何一行苦力的錢愈多,他們為你做的事就愈少。此外,在日本不可或缺的人力車夫,要價在三百圓到五百圓不等,反觀北京只要八十大洋(Mex),由此可知,更乾淨的制服和滋養更好的身體並非車資更高的唯一理由。
在日本統治下的福爾摩沙有件令人悲傷的事:大致上物價比日本內地高了百分之二十五,對於來自中國的旅人來說,這實在殘忍。儘管臺北有各式各樣的優點,卻幾乎找不到任何一個風景如畫之處。日本為外國人興建的旅館(鐵道飯店)美輪美奐,但收費簡直荒謬,令人苦惱地標準化,而且就像朝鮮和日本本土的眾多旅館一樣,泰半是空房。它的困境多半來自美國旅館經理固定價格的習性,因為它隸屬極不公正的旅館公會,它們將所有西方旅人在整個日本帝國裡的生活完全標準化,使得生活不再僅是必須,反倒更像某種奢侈品。
臺北和福爾摩沙其他現代化城市的商店街,兩旁都有屋頂遮蔭的騎樓(亭仔腳)提供些許涼意。
縱貫南北的鐵道旅行
幾班列車不分晝夜縱貫福爾摩沙,在南北兩大港市間二五七英里之運行,需要十到十二小時。此外還有支線,以及從基隆和南方的高雄延伸的路線,而在險峻的島嶼東岸,鐵道系統也正在施工,多年後就能環繞全島。一如日本人的控制和秩序,鐵道只在島嶼邊緣運行,未曾深入佔地全島四分之三,幾乎盡收福爾摩沙所有瑰麗的內陸雄壯山嶽。
在今日中國旅行近乎無法無天,連鐵道旅行都不例外的背景之下,這些真正的日本列車令人彷彿重返現代世界。人們大可忽視如同日本內地的米軌(meter-gauge),以及從歐洲仿製的火車頭折磨耳朵的尖銳汽笛聲;因為列車嚴格遵照時刻表,剪票員就連在三等車廂門口都會脫帽鞠躬──搭乘那種車廂的乘客,很可能是沒「臉」可丟,又習慣盡其所能精打細算拉長乘車距離的旅人;車廂地板經常灑水和清掃,更是遠勝於中國,在中國只有少數特製一等車廂的潔淨程度能和本地最下等的車廂相匹配,即使大多數福爾摩沙人遠遠不如日本人那樣標緻。但話說回來,會在一等車廂或二等車廂脫到只剩一條內褲蔽體的,並非福爾摩沙人。
不論是畏懼山上原住民(savages,原譯蕃人)的緣故,或是因為更肥沃的土地仍然充足,山地似乎都還沒有開墾,就連基隆和臺北附近的山地也是如此。它們濃密而蒼翠,只見矮小的灌木而不見農作物,反觀低地上,只要沒有墓地,都種滿了稻米──一畝畝像朝鮮那樣只是綠色草丘的墳墓,還有像華南那樣石造的馬蹄型墳墓。寬廣但鋪設品質不高的道路與鐵道平行、交叉,道路上的橋梁看似不太牢靠,路上有自行車,隔了很久才會看到一輛汽車,更常見的是牛車和人力車,它們取代了海峽彼岸狹窄蜿蜒、鋪著石板的小路上顛簸行進的轎子(pole-burdened carriages)。
此地就連田野都整齊劃一,一排排豆莢或甘蔗、番薯和木藍以堅定不移的閱兵隊型伸展開來,有時一路延伸到遠方山麓。紀律無處不在,就連直接從中國前來的旅人,很快也不會再驚異於每一站上下車的旅客毫無推擠騷亂,也沒有跋扈軍人和其他頭面人物或社會權貴,不買票就把誠實的旅客擠下車。車站反倒都是如此相像、規格統一的,人們甚至可以確定,衣著華麗的站長手上可敬的筷子,都指著同一個方向──或許就是東京所在的東北方。車站的樹木井然有序,排成閱兵行列,修剪得一如育幼院院童的頭髮。站員們在列車交會或換軌時文風不動地立正,手舉綠旗向駛近的列車揮動,另一手在前進方向一側立起紅旗,經由他們恩准,列車才能前行。
須有銳利的眼光,才能分辨出福爾摩沙的鄉下女人與其丈夫和兄弟之不同,因為他們的服裝和工作都相當平等。
鄉間多少保留了中國的別緻。破布繫在魚竿末端,由老太太、頹廢的祖父、年紀太小拿不動鋤頭的兒童揮舞著,或者只是任風吹動,盡可能嚇走破壞農作物的鳥類。水牛偶爾晃動著前身,向鳴笛而來的侵入者發出挑戰,但總是即時回心轉意,掙扎著游過泥濘的水田離去,完美呈現了大勇。在鐵路大站裡,如同在日本一般,戴著紅帽的人們小心翼翼地在屋簷下等著旅人召喚他們提行李,戴著綠帽的小販則在月臺上穿行,兜售著無所不在的「便當」(o-bento),並叫賣著懂得英文的人側耳細聽都聽得懂的商品──「火柴(Matchi)!菸草(Tabako)!蘋果汁(See-dare)!柑仔(See-tron)!啤酒(Bee-ru)!冰淇淋(Aisucureemu)!」
縱貫鐵路在接近島嶼中部之處(竹南)分為山線和海線,前行一百英里又合而為一,那段緊鄰著荒涼海濱而行的路程頗為沉悶,髒汙的退潮難得在遠處呈現一小片蔚藍,觸目所及是一片狹長地帶;或是走向陰鬱的山麓,那兒散落著各式各樣的鵝卵石,偶爾夾雜著一小片耕地作為綠洲。同樣這些鵝卵石裝進網籠裡,築成了壯觀的堤壩,保護鐵路用地不受雨季時怒濤洶湧的河川侵襲。福爾摩沙眾多的河流都很短,但它們存在之時全都放肆奔流。日本人看來非常喜愛的隧道多不勝數;有哪裡的電報線像日本人的島嶼一樣多?它們本身似乎就令人聯想到間諜性格。
在福爾摩沙南行的旅人,實際上是深入熱帶地區。香蕉樹林越來越多;稻米和蔗糖一路延伸到高山腳下,有時相距甚遠;竹子在濕熱的空氣中慢悠悠地搖曳著羽毛,並和棕櫚樹在山坡叢林裡爭奪立足點,這樣的山坡又被陡峭多石的水道切開,雨季的洪流自此傾瀉而下。而在地理上,旅人也脫離了溫帶;嘉義南方不遠處的一面告示牌上,標示著北迴歸線在此通過,它幾乎將島嶼平均分成了地球的涼爽區域和赤道區。
這時,有著簡陋橋梁的平整公路,愈往南行就愈退化成失修的泥土路,雖然前輪小、後輪大,以水牛拖曳的四輪車,仍以自我選擇的速度繼續行駛到島嶼的盡頭。集體村莊有著樸素的中國式屋頂,彷彿它們不敢像發源之地那樣將古色古香的檐角翹起。相較於中國,整個島上少有顏色或香氣,但女性服飾卻有某種花俏,隨地區不同而有程度多寡之分。沿著鐵路即可見到這些風格結合在一起:廣東女人在頭髮上戴花,福州農婦戴著歷史悠久的「三把刀」頭飾,來自廈門和汕頭的女人也帶著各自對得體妝扮的獨特觀點,而福爾摩沙鄉村女人在這重要議題上有了其他想法。在穿越島嶼中部的一段長距離中,我看到本地女人笨拙模仿著誇張的日本髮型,梳理她們粗糙的烏黑頭髮,讓她們看起來像現代的鄉村藝妓;據說這種風尚是自發的,沒有一個臺灣女性會卑屈到模仿那些不受他們愛戴的統治者女性。
福爾摩沙富有階級的仕女。
在那條區分熱帶和較不熾熱地區的假想界線以南,除了日本人,每個人都習慣嚼食我們所誤稱的檳榔。它其實是檳榔葉,從向上攀附的藤上長出,為了便利,這種藤通常種在棕櫚類植物最纖細的黃椰子(areca-palms)旁邊。它的果核連同石灰和其他配方,加進了做為基底的最重要部分──檳榔葉,而成了這種可憎習慣的使用物質。在一般情況下,中國人光是張開大嘴就夠難看了;當他們嘴裡流出檳榔汁,那副尊容更讓人躲得遠遠的。或許是因為黃椰子及其親密的向上攀附夥伴只在赤道地帶生長,因此在習性上,小島上的人民也受到地理區隔,儘管這個解答不盡令人滿意。
日文稱作khaki的柿子,以及木瓜和文旦(pumalo)這些柑橘屬的碩大果實盛產於福爾摩沙南部,外來者卻不一定像腳踏下馱的日本人那樣喜愛。從北到南,島上到處可見身穿長褲、夾克和蘑菇帽,與丈夫幾乎一樣的鄉村女性,在鐵軌旁鏟鵝卵石。我們的「助理工頭」(straw bosses)會對此尖聲大笑,或者讓周遭氣氛凝重下來,就全看他們的個人性情了!
哈利.阿佛森.法蘭克(Harry Alverson Franck, 1881-1962),美國著名的旅行作家,1881年出生於密西根州的德國移民鐵匠家庭,在密西根大學就讀大一時即隻身乘船赴英法旅行,畢業後在十六個月內環遊世界,以工作換取旅費,這段旅行成了他的第一部暢銷書《浪遊世界》(A Vagabond Journey Around the World, 1910),自此旅行及著作不輟。1920年代,他首度造訪遠東,先從日本內地進入朝鮮、滿洲、中國,而後跨越海峽進入臺灣,並陸續出版了《遊盪華北》(Wandering in Northern China, 1923)、《日本與福爾摩沙一瞥》(Glimpses of Japan and Formosa, 1924)、《漫遊華南》(Roving Through Southern China, 1925)。他的文筆平實,偶見反諷,與其他通行作家的浪漫文風大異其趣。他的足跡遍及世界各地,是乘坐飛機進行航空旅行的先驅。他曾經從軍參加兩次世界大戰,二戰時升任陸軍航空軍少校。戰後就讀哥倫比亞大學,也在開往加勒比海、拉丁美洲或地中海的郵輪上擔任講師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