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辭世,評論迄今不歇;有人從金庸小說追憶流水年華,有人在文本詮釋中掄刀舞劍,有人聚焦在金庸、查良鏞之俠與不俠。套用金庸生前自辯時所引之《孟子》章句,這些評論有求全之毀,亦有不虞之譽。
原本,金庸蓋棺,不必論定,也論不定;論者網路論劍,無論褒貶,縱使是揭露查良鏞的八卦、醜聞、劣行,皆為金庸添增傳奇光彩。唯一可蓋棺論定的是,金庸證明,武俠創作是門好生意;未來,仍將有不同版本的《射鵰英雄傳》、《神雕俠侶》、《倚天屠龍記》、《笑傲江湖》、《天龍八部》、《鹿鼎記》影視作品問世。
金庸蓋棺,不必論定,也論不定;論者網路論劍,無論褒貶,唯一可蓋棺論定的是,金庸證明,武俠創作是門好生意。圖片來源:編輯部拍攝。
金庸早於1972年封筆,但香港、台灣武俠創作仍鬥志昂揚,古龍、黃易、黃玉郎、溫瑞安、馬榮成接續開宗立派,各擁萬千教眾;以現仍活躍的馬榮成為例,《風雲》系列蜂起雲湧20餘年,連兩大主角之一的聶風都已晉階祖父輩,大多數忠實讀者仍不離不棄。
金庸雖然中國情懷深重,但若無香港的言論自由空間,絕無機會以武學小說大家名世。在可見的未來,仍只有香港、台灣,可再創武俠文本傳奇,中國幾無機會,而香港優勢正逐漸流失中;畢竟,連維尼熊卡通都遭禁絕的國度,創作者筆鋒已先自宮,何以在武林中稱雄。
在國家機器的壓制下,在中國,既不可出現具嘻哈精神的嘻哈音樂,縱使有武俠創作,創作者亦無膽寫下「決戰紫禁之巔」般的情節;為避免橫禍叩門,武俠創作匿跡,而奇幻創作大行其道。
昔日,香港曾是華文世界的電影、漫畫、武俠創作的霸主;直到今日,香港電影、漫畫已不復昔日風華,勉力延續其命脈的,仍是武俠電影、武俠漫畫。
香港武俠文本,以想像力天馬行空引領風騷,如馬榮成漫畫《黑豹》中,要角長空初期是中國政府高幹,但真實身分竟是日本暗天皇。晚近,香港遭中國控管日嚴,藝文創作活力猶如得了漸凍症萎縮,如此奇想恐不復見。
香港武俠文本,以想像力天馬行空引領風騷,如馬榮成漫畫《黑豹》中,要角長空初期是中國政府高幹,但真實身分竟是日本暗天皇。圖片來源:博客來網路書店。
至於台灣,後起的鄭丰出書不輟,上官鼎重出江湖,但卻未捲動武俠文本浪潮,武林迄今依然蕭條。原因至簡,眾多武俠創作者皆將背景,設定在古代中國,獨派色彩鮮明的李喬,少數的武俠作品《慈悲劍》,亦未脫此窠臼;但當下已少有創作者可重現古代中國氛圍,連金庸小說昔日都曾遭嫌棄古味不足,後輩此類創作更是古不古、今不今,自然撩不起武俠迷的熱情。
金庸繼承梁羽生「以武俠造史」的寫作策略,但若干受金庸啟蒙的武俠創作者,卻將之視之為鐵律。於是,因考據不足,此類武俠創作常流於牽強附會,更常出現張冠李戴的錯誤,令人讀之索然無味;而以真實歷史為時空背景,必受真實歷史所框架,畢竟金庸筆下的郭靖,縱使武功無敵、戰略無雙,亦無法讓他率領宋軍,橫掃蒙古鐵騎,光復大宋江山。
然而,「以武俠造史」仍是武俠文本創作的最佳策略之一;台灣武俠創作者若無力駕馭中國古代歷史,應將目光轉至現代史、台灣史,嘗試將歷史武俠化。以香港武俠電影為例,黃飛鴻、葉問取代霍元甲、陳真,正是英雄典範由中國向香港轉移,而黃飛鴻、葉問皆是廣東、香港歷史的一環。
台灣自有武俠傳統,即使在獨裁統治時代,尚有以廖添丁、賣鹽順、西螺七崁為主題的影視作品問世,甚至在「老三台」播映;台灣意識抬頭後,類似作品反倒乏人問津。
台灣自有武俠傳統,即使在獨裁統治時代,尚有以廖添丁、賣鹽順、西螺七崁為主題的影視作品問世,甚至在「老三台」播映;台灣意識抬頭後,類似作品反倒乏人問津。圖為臺視「中國民間故事」系列之「賣鹽順仔」。圖片來源:截圖自TTV 台視官方頻道@Youtube。
將台灣傳說武俠化,或將台灣史武俠化,是台灣武俠創作者的可能方向之一。張大春的《城邦暴力團》,便可視為將台灣史武俠化的作品之一;雖然,大多數讀者未將其視為武俠小說。
若不願受傳說、歷史限制,「以武俠造史」另一條生路,則是揣想「未來史」。若想脫離歷史桎梏,創作者亦可自創寰宇、別立乾坤,發想一玄虛世界;台灣亦有佳例,黃俊雄家族早期創作的史艷文系列,設定時空仍是古代中國,晚近的霹靂系列,已與奇幻武學無異。
其實,台灣已錯失發展武俠文學的最佳時機;數年前,台灣租書店數以千計,剛付梓的武俠小說內容再荒誕不經,甚至牛頭不對馬嘴,一家租書店仍會購入一本。不過,進入網路時代後,武俠創作應更海闊天空、無拘無束,在網民利眼、利嘴監督下,更可能產生武俠佳作。
至於武俠創作事,公等在。
作者學生時代,醉心科學、哲學、棒球,就業後,出版過政治、教育、體育、財經類書籍,現專事產業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