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日清明連假第一天，在花蓮發生了太魯閣號列車撞擊工程車、導致五十一人喪生的意外事件。在這不幸事件中，無數個人與團體都盡己所能提供援助，讓我們看見了台灣社會的溫情；另一方面，許多持特定立場人士，藉由事件落井下石，卻又讓人看見人性的醜惡。
整起事件仍在調查中，許多細節尚未釐清，但以這幾天的媒體與網路風向，幾個問題必須仔細思考一下：
一、是意外或是蓄意？
看到不少人提出種種巧合，而認為這可能是某種被收買的恐怖攻擊；目前尚無法對這種推測肯定或否證，但以過去的南迴鐵路出軌案來看，有許多更簡單的方法可以造成列車出軌，而且很難調查。
在蓄意犯案中比較困難的是，一般人沒有合理的藉口，基本上無法長時間待在鐵軌旁，畢竟一旦被看見，就會立刻驅逐加上要付出高額罰金；此次的肇事者李義詳具備工地主任身分，可以隨意進出工地，如果真的是蓄意破壞，無須用讓重車墜落、根本逃不掉問責又不可靠的麻煩手段。
此處的猜測是，這位很可能長年習慣便宜行事，完全不把安全規範當一回事；這種狀況在台灣的工地很常見，像是戴安全帽不扣顎帶（因為扣上很不舒服）、高空作業不繫安全索具（會嚴重降低工作效率）等等，如果監工沒有強力嚴格要求，很多人就不當一回事。
二、系統錯誤？
台鐵的問題當然很多，但這次事件恐怕不屬於用系統方法可以防範的意外。
從系統錯誤方面想，有人提出質疑：這家承包商記錄不良，為何可以包下工程？
事實上，台鐵發包的對象是東新營造，義詳很可能是用借牌的方式承包，或者是東新的下包。此處可能的系統性修正，也許是列出黑名單，剔除爭議廠商，使他們連下包的資格都沒。
四月四日的新聞也提到，工程合約上並未規定那段便道必須設置圍欄，這可視為瑕疵。但一般的圍欄可能也無法阻止此次意外，必須思考的是，能擋住肇事工程重車的圍欄需要多少成本？值不值得？
最有意義的系統性修正，或許是工程安全的教育和要求，至少在公共工程領域，無論是用高額罰金或其他任何方式，嚴格要求承包商。犯下將工程重車停在坡道上的低級錯誤，顯見這位工地主任的安全意識有多馬虎！
另一個系統問題是，高速列車該不該販售站票？與這個問題息息相關的是，東部地區的交通該怎麼改善？或許該用此次事件，民情可憫的機會，全盤檢討東部交通狀況。
三、台鐵民營化或公司化？
許多認為出現系統性錯誤的意見中，不少人認為可以用民營化或公司化來修正。
先不談一向無比強勢的台鐵工會要如何擺平，以目前台鐵連年虧損的經營狀態，民營之後的獲利模式恐怕會讓經營者傷透腦筋。但如果大眾運輸系統也走入追求利潤的方向，對於城鄉之間的交通資源分配，總是更不利於偏鄉。
台鐵當然需要改變，假如能利用這次意外，形成改變台鐵內部結構的動力，或許會成為意外之後的轉機。
四、那些嗜血的人們
事件剛發生，就看到許多人發表了不堪言論。最讓人疑惑的是，每次都會出現「德不配位」這種隱含君權神授思想的說法，讓人感覺台灣還在封建時代；要求交通部長下台負責的聲音也不少，根據媒體報導，林部長確實曾口頭請辭，但目前府、院的態度是，先把救災工作完成再談。
然而，幾位在野黨立委的態度，似乎把林部長當成大奸巨惡，不殺不足以謝國人。這幾年台灣的在野黨屢屢說出超過制衡與監督底限的言論，這次如此表現也不足為奇。
讓人驚訝的是，曾擔任行政院長的張善政，那篇後來刪除的臉書短文，似乎忘了他擔任行政院副院長時，台灣經歷過多少天災人禍。至於媒體人趙少康和成衣商朱學恆的說法，就更等而下之了。最可慮的是 PTT 八卦版的風向，讓人懷疑發那些文的人，真的是台灣人、是我們的同胞嗎？
發生了意外，就要好好認真面對，查出因由以備未來改正；同時，賠償、撫慰等等作為，也要一併完成。但這幾天，許多人的言行，卻讓台灣人看到這群人在災難中缺少人性的表現。
想到索忍尼辛那段名言：「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他們也知道他們在說謊，他們知道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我們也知道他們知道我們知道他們在說謊，但是他們依然在說謊。」
只可惜，為了政治利益、為了凝聚他們腦中想像的支持者，這類言行未來恐怕仍然無法避免。我們能做的，就只有一次又一次打趴他們吧！
作者為台北愛樂電台首任工程師，主持過該台所有類型節目，台北爵士夜首任主持人，《爵士樂的故事》作者，目前是閒遊作者。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