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豬與台美賽局

圖片來源：翻攝自華視新聞Youtube頻道

蔡英文總統在新年對於美國含萊克多巴胺豬肉的進口議題上，強調這跟經濟開放有重大關係，因此希望台灣民眾諒解，而國內各豬肉進口商也挺政府，選擇不進口來幫政府暫時解套。然而，目前多數民眾在民意上仍然不支持進口，國民黨也順勢在這議題上極力反對美豬，包括推動連署公投、各黨黨部門口海報都換成反萊豬廣告、各地藍營市長也忙著檢驗搏版面。

蔡英文總統把經濟開放與美豬兩個議題綁在一起，就空間投票理論來說，是合理的策略，因為對於蔡英文來說，要繼續站穩過半民意支持，勢必得開出第二維度改變民眾對兩大黨的相對政策位置。

假如從賽局理論的角度來看，要達成美台的雙邊協議並不簡單，因為雙方的偏好排序可能是處於Prisoners’Dilemma的狀態，因此雙方都沒有先動的動機。

舉例來說，台灣民眾對於豬肉進口＋經貿開放的偏好順序可能如下：

反美豬＋協定＞美豬＋協定＞反美豬＋不協定＞美豬＋不協定

台灣民眾最想看到的是既不用進口美豬、又能簽訂雙邊經貿協議。但假如國際情勢不允許，那目前蔡英文總統在談話上希望讓民眾體諒的，是美豬＋協定的重要性大於反美豬＋沒有協定。而民眾目前最擔憂的狀況是既進口美豬、又沒有雙邊貿易協定。

而美國對於台灣的美豬政策以及美台貿易協定的偏好可能如下：

美豬＋不協定＞美豬＋協定＞反美豬＋不協定＞反美豬＋協定

對於美國來說，假如只有單方面強迫台灣進口豬肉，那當然是最佳解。但假如不成，依據目前雙邊經貿的狀況下，可能跟台灣簽定協議會比不簽訂好（後面會討論另一種狀況），最糟的狀況則是台灣沒有開放美豬，美台又簽成經貿協議。在這種情況下，假如把雙邊的賽局畫出來，結果如下：

對於雙方來說，假如可以同時達到（3,3），那就是對雙方都公平又能長久最大利益的狀態。然而，假如雙方都把這個賽局看成是單次賽局（尤其在政黨輪替或政局不穩的狀況下），雙方都有動機離開合作的解，而選擇先背叛對方取得短暫的較高利益，最後導致雙方的合作失敗，台灣不進口萊豬、美國也不推動貿易協定。

假如要避免這樣的狀況失敗，那一個重點是雙方要把賽局看成是重複賽局，要把雙方心中的time horizon給延長，才有可能形成以合作為中心的均衡解。

而目前蔡英文政府在議程設定上也是希望可以達成第一種的狀態，先選擇擺出接受美豬進口的實際作為，並承擔一定部分的民調損失作為一種costly signal，促使美國選擇長期合作簽訂協議，讓雙方成功進入長期的（3,3）互惠均衡。

當然，另一種可能的狀況是，美國覺得跟台灣簽定協議的利益，並沒有比美豬高，因此偏好排序如下：

美豬＋不協定＞反美豬＋不協定＞美豬＋協定＞反美豬＋協定

在這種情況下，假如把雙邊的賽局畫出來，結果如下：

在這種情況下，（2,3）這個狀態對美國來說無論短期或者長期都沒有追求的誘因，因此最後台灣跟美國的協議結果可能就會座落在（3,2），美國不推動貿易協定、而台灣重新禁止萊豬。當然，這是從國際的角度來看，從國內的角度來說就是蔡英文與民進黨的政治判斷挫敗。因此，要避免這種情況，要讓美國認知到他的偏好順序並不是第二種狀況，而是第一種狀況，要強調跟台灣的協議對美國的利益是更大的，而且是越長期合作利益越大，因此才有可能形成第一種賽局裡的長期互惠的均衡解。

而這只是從經濟誘因來算，假如還要包含台灣在印太策略上的重要性，那應該更能也更需要說服美國其偏好是第一種，而非第二種。

而在台美談判的過程中，可能因為中國的加入而讓問題變得更加複雜。中國及其代理人會企圖在台美不合作的均衡（兩個賽局的右下角），對台灣短期的讓利，讓台灣人覺得跟美國不合作也沒有損失、甚至有利可圖，增加跟美國脫鉤、綁進中國經濟圈的誘因。這無論在輿論戰、或接下來半年的罷免、公投案上，都是會出現的議題框架，尤其在國台辦已經多次針對萊豬議題發言砲轟，執政黨得提前準備因應。

作者為內華達大學拉斯維加斯分校政治系助理教授。在台中一中被選進數學校隊，接著考取台大電機系後想當個科學家。在椰林繞了一圈後，覺得還是人類有趣多了，於是跟著數學一起投入研究政治，成了政治科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