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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人堂

吳忻穎/被轉彎的警察尊嚴:遇到政治,就拿出次元切割刀的「老師」



示意圖,非本文所指當事人。 圖片來源:聯合報系資料照


因為身為「警政代表」立委候選人的Y遇到同黨民意代表襲警時,立場大轉彎,比吳前閣揆於當年力主的「白海豚會轉彎」還要離奇,因此被許多員警以「龜山海豚灣」(按:警大校址位於桃園龜山區)譏諷之。而他立場前後不一、自相矛盾的這個轉變,不只在警界內部產生非常巨大的反彈聲浪,也被競爭對手批評:「不配當警察代言人」。


在一片撻伐聲中,又過了一天,Y立場再度轉彎,據報載其「一改先前態度,表示看過影片後,知道女警有向陳宜民表明是保六身分,卻仍遭推擠,她覺得陳宜民情緒是有失控了,任何政治人物做了這樣的事,『都應該向警察道歉』。」


言下之意似乎是指,他先前在沒有看過證據(影片)的情況下,貿然公開發言為同黨立委護航,絲毫不顧自身「警政代表」的職責。不過,他這種發言,倒也不是第一次,過去他在公開訐譙司法時,哪一次有好好把司法文書看完、看懂?


其實有沒有看過影片不是重點,其譴責警方與外交部的貼文將陳宜民的行為淡化為「撥帽子」,不太像沒看過影片,比較像是在政治利益與警方尊嚴之間,優先選擇了前者。但他沒想到這樣的選擇,會讓「警政代表」的身分遭受質疑,於是馬上再來個附帶甩尾的大迴轉——比吳前閣揆心目中的白海豚還會轉。


政治,是執法人員應該顧慮的嗎?


除此之外,Y也以「代po保六警察同仁心聲」一文,再度以警察代表之姿來譴責政府、敵對陣營。然而,這起外交部官員與警察被攻擊、醫院資源被耗費等一連串事件始末,問題在於政治,為什麼要把警察拖出來與政治為敵?到底是誰把警察政治化?


恰好在更早之前,我收到該單位警職人員提問妨害公務的要件與蒐證重點,我提供之前在檢察官任內製作給警方的講義,並提醒他們,講義中的重點不是逮捕,而是蒐證:「蒐證工作在於完整監視器以及擷取勘驗報告,譯文則是監視器或對話錄音完整譯文等。加油。」


他們沒有說什麼「煽情的心聲」,只知道依照講義中的重點與法律構成要件:「就立委的行為馬上勘察所有蒐證的祕錄器及監視影帶,並一一做成勘察報告 ,當中有對話的也做成譯文報告。」「不評論誰對誰錯,只做好應該的蒐證及報告。」


我答覆他們:「第一線第一件事情,不是管『政治面』如何評價,重點是蒐證、研判局勢,做最適當的應對。儘管在政治上,很多事情,要『單純』很難,辛苦了。」


這才是正常的警大畢業警官應該要做的事情——面對政治,無所畏懼,依法處理就好了。


我過去擔任檢察官時,最在乎的從來不是辦新聞大案,追逐什麼名聲,我反而害怕程序出問題,更怕自己所指揮調度的司法警察為了辦案而冒法律風險、甚至因為偵查計畫出問題而危及安全。執行指揮專案時,我總是告訴他們:「你們在外面跑的時候,我手機都通,一有狀況隨時回報。」


我認為,真正的「挺警」,不是睜一眼閉一眼、觥籌交錯、甚至盲目護航的「檢警關係良好」,而是在程序面做好控管,並且在法律專業面提供第一線執法者最堅強的後盾——這才是刑事訴訟法、檢察官倫理規範所形塑的偵查主體圖像。


離職後,仍有不少警界朋友會與我討論法律問題,每次我回答問題時,當然也是只在乎:一、法律與程序,二、風險評估。至於績效、功獎等,不是一個執法人員應該去在乎的;政治,更不是執法人員應該顧慮的。


如果一切依照法定程序走,在法律面上立於不敗之地,面對政治,自然能夠勇者無懼。


我心目中的「老師」圖像


這一連串事件發生後,一位擔任檢察官的同學感慨地表示:「在學生有難時,老師的言行及反應,可以讓人知道老師到底是不是真的愛護學生,還是只是維持表象。」


我想起求學生涯路上給我鼓勵、支持,以及在我投入實務工作,在千般沉重的現實問題中偶爾困惑時,那些幫助我堅定信念的老師。


我的指導教授曾經講過一段話:「一個好的老師,不會怕學生超過自己,甚至理應希望學生超過自己。願意當學生的墊腳石,鼓勵學生往上爬,創造更好的學術成就。」這其實就是為什麼我始終認為校園環境與實務環境相較下,相對單純、自由的原因。


所以我認為,好老師不會把學生當利用的工具,他們只在乎學生的學術表現以及是否用功。不過,這只是我個人到目前為止非常幸運的人生經歷。


也有不少朋友在學術圈內見識到遊走在違反學術倫理的黑暗面,甚至因此放棄繼續進修的夢想。而這位退休前警大教授的「不斷轉彎」,讓我見識到了什麼叫做把學生當成政治跳板踩,其大吃「警察尊嚴自助餐」的作風,也是讓人大開眼界。


我國的警察教育與訓練,長期以來為警界與司法實務界所詬病,我認為除了課程設計以外,在師資的遴選上,也是問題。就我所知,有些非常有理想、理論紮實的警大教授,沒有被實務界警政高層「放在眼裡」;反而是不學無術、擅長蠅營狗苟、攀附政治的教授受到警政高層愛戴。


然而,這些學理不通、實務不懂的「教授」、「(警政高層)博士生」根本不在乎基層員警的執法安全以及法律風險,為了自己的政治與升官前途,平時竭盡所能當「正義魔人」,疾呼開槍、強勢執法、甚至挺港警,把欠缺思辨能力的學生、部屬騙得一愣一愣的,甘願成為他們的政治與官場犧牲品。


但當學生、部屬的權利,與自己的政治、官場前途對立時,他們也會毫不留情地拋棄學生、部屬,不但掏出異次元切割刀將關係撇得乾乾淨淨,甚至不問是非、不論事實,幫著自己的政治同道人朝自己的學生與部屬發射飛彈。


我認為,一個正常的警大、警專老師,該做的事情不是不分用槍時機而盲目鼓勵開槍,不該欠缺專業,看不懂司法文書還亂罵司法、有員警遇刺殉職時罵司法、員警被績效制度逼得追車不性殉職時還是罵司法,更不該拋棄學者風骨,說盡各種政治謊言、把「警察尊嚴」當成口號。


警察的老師該做的事情是真心關懷學生投身實務工作後,必須效忠的正當法律程序與可能面對的人身風險,告訴學生,風險在哪裡、如何評估風險、法律怎麼規定、程序應如何進行、怎麼做比較好、如何在程序面立於不敗之地、如何在最短的時間進行專業的判斷。


遺憾的是,如今的警察教育,在警官部分,已經淪為體系內「近親繁殖」、自成一格的「龜山法系」,那套學術潛力堪慮、與實務脫節的教育模式,不要說基層員警紛紛詬病,許多懷有理想的教授、具有思辨能力的警官也不滿已久,許多人都有改革的想法,只是一盤散沙且大多人敢怒不敢言。在警員部分,「什麼事都要等到遇到了、有人教才知道要怎麼做。實際上就是放剛滿20歲的年輕人出去冒險」。


如果是一個真正重視警政問題的「警界代表」立委候選人,心心念念的應該是務實改革,例如認真探討教育訓練制度、師資議題、官僚弊病,以及被批判已久嚴重影響執勤合法妥當性的扭曲績效制度。然而,這位警界的「老師」除了三不五時消費「警察尊嚴」外,教了他的警政高官徒子徒孫們什麼呢?


被政治消費殆盡的「尊嚴」


最誇張的,還是最近讓許多年輕員警感到「看不下去」的「新北戰警積極投入挺韓陣營」,Y透過媒體刊登這樣的內容:「侯友宜12月8日才和韓國瑜合體,但是他一手支持成立的新北戰警總會,早在韓國瑜成為國民黨總統候選人之後,就積極投入挺韓的陣營,新北只要韓國瑜所到之處,必有戰警的身影。這有點像是齊天大聖孫悟空的72變中,最神奇的分身之術,拔下身上的一戳毛,變出與自己一樣的猴子,孫悟空在大鬧天宮和西天取經的路上,也不少使用分身猴,成為猛虎難敵的猴群。」


羞辱的不只是許多年輕員警諷刺的「新北警彷彿被當成警界的韓粉代表」,而是這是什麼樣可笑的「耍猴戲」比喻?新北的警察是猴子身上的毛嗎?


更深層的問題是,「警察」是競選工具嗎?部分的支持者,憑什麼以「新北戰警」名義代表所有新北員警?大家可以想像如果出現「XX戰法官」、「XX戰檢」、「XX戰局/處」等以公務員名義為特定候選人站台的畫面嗎?


羞辱警察尊嚴的,從來不是不挺「違法不當執法」的司法,而是政治。始作俑者,便是罹患政治狂熱症與官癌末期的「自己人」。








作者為臺灣大學法律研究所博士生,曾任澎湖、新北地檢署檢察官共計3年9月,具有刑事偵查、公訴與執行實務經驗。主張法學理論應作為實務的指引;實務工作應以實踐理論為目標。不能實踐的不叫理想,而叫幻想;法學不是幻想,而是應用的社會科學,思想的核心是幫助人們互相尊重而共同尋求幸福。而司法實務工作者的任務便是窮盡一切力量去實踐最初習法時那個發光發熱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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