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首相張伯倫返抵倫敦Heston Aerodrome機場,手持《慕尼黑協定》,向群眾講話。圖片來源:維基共享資源(PD)
要說到姑息主義大概不少人知道源於二戰期間張伯倫之於納粹,席捲歐洲的希特勒全無挫折的進軍大部肇因於慕尼黑會議無疑。當然這裡無暇細論二戰戰史成敗所由,惟面臨惡霸強權於側、輾轉難安的台灣或許也該想想姑息主義如何於國內發微?又為什麼有這樣的發展?
姑息主義的源流與成因
我以為姑息主義在台灣發芽,大致有下幾種原由,分述如后。
首先,和國外一樣姑息主義時常萌芽於一個實力顯然強盛,處理起來很耗成本、或是無法解決的情境,非惟當年英國對抗海峽那頭的德軍鐵騎;波羅的海三小國面對前蘇聯;台灣面對獨裁中共政權國內民眾都有相似心態。再直白點說,也就是很多人認為,「打不贏那就順著他吧」,心中想著投降,當然也就姑息。
再又,姑息主義另一原因可能立基被威脅國家國內第五縱隊的煽動,他們會告訴、宣傳侵略惡霸的好處,麻痺同胞的心志。這樣的指述並非無稽,只消看看當今台灣往來海峽或主管兩岸前朝官員滿滿掮客,各個肥滋滋的中飽私囊可明。這些宣揚投降、打著姑息主義旗幟的撈家一面告訴我們中共無害,一面靠著權貴關係「內地」發財,有人取得某稀有金屬獨家代理;有人家族生技產業遍布全中;還有某小黨主席取得中國某牌菸草代理,從一窮二白瞬間億萬富豪。這些都是他們振臂高喊對侵略姑息、對敵人投降的實質原因,只是支持他們的小老百姓不知道罷了。
復且,在上揭已經獲得大量好處的買辦之外,一群姑息主義支持者於台灣,無非揣著坐等敵人入城分封的心態。也就是說,這類人不是權貴、沒有堅定國家或土地意識,他們對敵人的寬容和無視立基於想要發財的淺薄慾望,他們看著上揭兩岸「牽猴仔」五陵裘馬的富貴、心中「想要跟他們一樣」,然而這樣的慾望縱使敵人果真入境,馬前卒們通常無法實質獲利分杯羹的。
買辦以外的資訊變因和知識分子墮落
除了以資產權勢劃分,想要透理姑息主義陣線還有一個基準,那就是智識。我們如今活在一個資訊萬千、媒體撩目,但人們沒時間思考的奧妙年代。就帳面資料看來,俄羅斯只用了幾百個帳號就成功點火干預了2016年美國大選;再者,《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的外媒亦明白揭示2018年台灣選舉之中國影舞。這代表什麼?代表越是繁複多重的資訊轟炸,人們越無法分辨水和沙,喝不出真正純粹的味道。套諸姑息主義類別,我以為沒有足夠的資訊看清敵人之可怕、淪陷的悲慘,可能也是一端。
當然也值討論且更加可惡的就是知識分子的姑息。這種例子史上能舉的太多太多,一百年前德國知識分子即面臨這樣的「良心難題」,支持希特勒的希柏格(Sieburg)在他的著作《小鋼炮》裡,就描述了兩個對祖國體制看法相悖的德國作家困境。再且1928年納粹設立了「德國文化戰線」明白的反對和平主義、向「沒落文化」宣戰,燒毀書籍、破壞博物館等等惡行,都無法阻止許多饒有名望知識分子加入。這個戰線的成員有知名劇作家君斯特(Hanns Johst)、建築家舒茲(Schultze)等人,他們一同上演知識分子面對威權的著迷或錯估,而這樣的判斷錯誤帶來的災難遠超過他們能夠想像。
誠再舉例關於法西斯,大名全球的愛爾蘭裔詩人葉慈(Bulter Yeats),就曾想援引法西斯藍衣隊推翻瓦來若(De Valera)政權;可能有些人難以置信,超大咖經典作家艾略特(T.S. Eliot)也曾深陷法西斯迷惘。至於瘋狂極左、崇拜阿拉貢(Louis Aragon)《共產黨人》的信徒,他們的戰鬥精神呈顯於法共1950–1952年的「書戰」,也於鬥爭畢卡索在《法國文學》發表畫作。這樣從極右到極左的各式偏執,常是知識分子對一己信念的過分燃燒、對「手段證成正當性」的錯信,這也是姑息!
姑息主義的對象與方向
質言之,我以為姑息主義投向標的可能有強大的敵人、自己國內政府與媒體的沉淪、還有相同信念團體的邪惡手段;也就是說「姑息」不只是向外、也容能往內;姑息可以針對自己周遭環境、對不公義視而不見;也能包容壞事做盡的自己同溫層。
二戰期間巴黎遭德軍佔領,沙特和卡繆同為地下反抗軍,而沙特後來所寫大部頭著作《辯證理性批判》(這書其實不算有寫完),彼書核心即在探討「整體而言有否人性的真理存在」。延此而言,姑息主義的成立或蔓延與否,除了奠定於信念強度、資訊廣度還有利益與否之外,人性尊嚴價值能不能真摯入心,也是關鍵。這不是唱高調,而是眼見台灣面對侵略姑息氛圍高張的擔憂,台灣公民迷戀寶傑的耍花槍,不關心或無知以向新疆悲慘集中營,再又受制媒體過分美化中國經濟……這些都是台灣姑息主義成因與不得不除。
矛盾台灣與「反抗的國度」法蘭西
容我再回到法國,法蘭西會被稱作「反抗者的國度」,毋寧深刻體現了戴高樂的精神。拒絕貝當政府、另立「自由法國」,戴高樂在最困頓的年代鼓舞法國人民,痛擊姑息主義、終而迎向勝利。才識過人有勇有謀的戴帥晚年曾以《丁丁歷險記》自比,他說:「我們都是小人物,但不讓大傢伙欺負。」,這樣的骨氣我想非常值得台灣人民學習。
歷史學家皮埃爾‧諾拉(Pierre Nora)七大卷重量級歷史著作《記憶所繫之處》(台灣有翻譯精簡版),所要提挈正是高盧雄雞的集體自我,找回法蘭西歷史傳承,這是一個婉轉高懸共和的國家目標,作家佩里‧安德森(Perry Anderson)曾經諷刺但正確地寫到:「這是一個甜美的組合,法國社會種種分裂與不和諧,都在後現代回憶的幸福儀式中消融。」同此文化視角回望台灣,身為批判知識分子或自稱的自由主義者,李敖面對蔣家威權和中國獨裁巨靈打壓,顯然有兩套標準。李敖的《北京法源寺》振奮了自己的大中華民族主義,也讓人看穿他從來就是個不徹底的西化論者。和陳映真一樣,面對國族主體時不可自拔遮蔽了他的批判,也助長了他的姑息。
陳映真在他的小說《歸鄉》最後寫到:「人不能就不做人。……別人硬要那樣,硬不做人的時候,我們還得堅持絕不那樣,堅持要做人。這不容易。」這正氣凜然、擲筆鏗鏘的論述比之陳映真對神州無條件的崇敬,還有中華民國退役將領們排排坐著聽習近平訓話,想來無比悲哀。
代結論與台灣不得不為
法國歷史學家米歇爾‧維諾克(Michel Winock)曾對法國現狀頹廢、虛無、衰敗等特質悲觀的稱之「法國國家病」,我以為今日台灣某些程度上亦且同病。歷史學家亨利魯索(Henry Rousso)也曾經形容戴高樂筆下傳世名著《戰爭回憶錄》為「反抗主義神話」,我無法肯定他這話褒貶成分各占多少,但我以為戴高樂終身戮力以赴的核心目標,就是法蘭西國家命運的歷史存續。
續此而言,無論英法或其他國家歷史看來,姑息主義本是個簡單但又帶著神秘的主張,他不一定背負深厚政治哲學基底,但在國家敗走項城之際常給人民救生圈式希望,從汪精衛當年的「艷電」到上揭慕尼黑屈膝都是顯例,可能有人會說下台後的張伯倫仍然廟堂於邱吉爾政府,但這植因局勢、能力,和英國黨派傾軋,無法合理化張伯倫姑息主義的錯誤。
以這角度來說,今日台灣面臨危殆已然相近當年巴黎,也無不同於「敦克爾克大徹退」後的邱吉爾內閣,我們要不要姑息隔鄰的恐嚇、國內的叛徒這不只在於一念,更在拿出具體手段、精準且兇悍方法以對。具體而言台灣投審會對中資的把關篩選;NCC對媒體亂象的導正,媒體股權來源之釐清;現任與退休國安軍情人員管理……等等,都是刻不容緩、保衛台灣之道。
猶太諺語謂:「如果不是現在,那是何時?如果不是我,那是誰?」此刻姑息主義之害就在眼前、就在國內,我們應該嚴肅看待並予痛擊!要讓所愛的人、讓下一代繼續呼吸這份自由,我們也就必須站出來捍衛腳下土地。
作者本科念法律,博士專攻政治哲學、中國研究。會點小提琴、喜歡圍棋;半夜常吃鹽酥雞,陷入減肥永遠不成的惡性循環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