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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政樺

治水CP值,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近日不停歇的大雨,造成南部嚴重的災情,而政客與鄉民的口水,更為水位又添了幾分。適逢年底九合一大選,耗費了數百億的治水經費是否達到應有的成效,遂成為政客們互相攻訐的主題。以結果論,許多民眾直覺認為治水無效,然而,科學講求的是數據,水利工程自是不例外,且先讓我們攤開過去到現在的相關數據,從中探討。


從8月23日開始降下的大雨,台南單日就下了373公釐的雨量,高雄更出現108公釐的驚人時雨量,然而最高的單日雨量,發生在8月24日的嘉義,417公釐。圖片來源:Pixabay


從8月23日開始降下的大雨,台南單日就下了373公釐的雨量,高雄更出現108公釐的驚人時雨量,然而最高的單日雨量,發生在8月24日的嘉義,417公釐。這個數字有多大?2001年曾經造成台北捷運淹水的納莉颱風,單日雨量為425公釐,至今仍是台北雨量站設立以來的最高紀錄。嘉義的417公釐和納莉風災的425公釐相差無幾,以台北市200年重現期的防洪標準,當時的雨量造成台北人至今仍心有餘悸的水災,試問,嘉義是否擁有和台北一樣高規格的防洪標準?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台北以首都之尊,長期囊括多數資源,光是淡水河一條河的治理經費就高達1千1百多億元,基隆河更是高達1千5百多億元,這還不包括耗資75億的員山子分洪道。試問,全台灣有多少主要河川?又有多少河川能如同淡水河和基隆河,分配到如此龐大的資源?


過去,陳水扁總統執政時期編列了8年800億的治水預算,被批評為政治分贓;而到了馬英九總統執政,仍然繼續編列6年660億治水預算,14年下來,中央總共編列了1400億元的治水預算給地方,卻還比不上台北市一條基隆河的治理經費,更別說這1400億還要分給各地方政府,個別縣市最後分配到的多則兩、三百億,少則幾十億,試問,這樣的治水經費比起台北市,算是多嗎?


過去的治水策略不外乎攔蓄、分洪、疏導、範束等工程手段,簡而言之,就是築堤束洪,往往需要龐大的工程經費,於是就成為政客們互相攻擊的標的,認為這是花錢綁樁。然而近年來,極端氣候所導致的突發性暴雨,雨量往往超出預設的防洪標準,傳統的治水方式已經無法遏止水患。現階段的治水方式,強調流域綜合治理,其策略是上游保水、中游滯洪,下游排水,簡單來說,就是還地於水,不與水爭地。


所謂的上游保水不難理解,做好水土保持才能夠減少土石流的發生。而中、下游滯洪,指的是該淹水的地方,就讓它淹水。通常會設置滯洪池的地區,原本就是容易淹水的低窪地區,因為人類的高度開發,與水爭地,才使得大水來時無路可走。滯洪的概念,就是將水暫留在滯洪池中,並透過周邊的排水系統將池中的水排出,如此一來,原本會漫流到馬路及住宅的水量就會減少,如果雨量沒有超過滯洪池的蓄水量,就不會淹水;即使雨量超過蓄水量,最後還是淹水了,至少可以降低淹水的程度。


以我過去在水利單位服務的經驗,大雨來時,最怕的是剛好遇上大潮。假如大雨遇上大潮,那麼無論抽水機怎麼抽,水排到河裡,靠近出海口又被大潮推回來,如此循環,下游的排水系統幾乎完全失靈。每每遇到這種情形,不免感嘆人類是多麼地傲慢愚蠢,為何會認為只要區區數百億元經費投下去,就可以控制大水的路徑?


這次災情最嚴重的嘉義東石、布袋等地區,正是集合了前述兩個原因:一、降雨量太大,二、適逢農曆大潮。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這些地區屬於嚴重地層下陷地區,海拔只有0.1到0.5公尺,而當地7到10月大潮平均高潮位為1.55公尺,導致內水排不出去,退水速度十分緩慢。至於當地為何嚴重地層下陷?原因大家都知道,因為不屬於本文探討的議題,就此略過。


如果要以台灣人事事講求CP值的特性來評價治水成果,那麼治水的CP值肯定不高,從過去到現在,花了數以千億計的治水經費,卻沒有人能夠保證未來不會淹水。然而與其期待不淹水,倒不如思考如何與水共存,更重要的是,設法提高整體社會的災害反應能力和復原能力。如果我們不願意正視氣候變遷的課題,不願意從節能減碳、國土保育做起,仍舊以工程思維尋求治水之道,那麼,治水將永遠無解。面對大自然的反撲,人類該學習的是謙卑以對。




作者1974年出生於府城,A型魔羯座。曾是文藝青年,熱愛閱讀與電影;也曾是運動員,奔馳於田徑場上。視跑步、思考和寫作為生活的一部分, 人生的志向是當家庭主婦或成為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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