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外包爭議」的幽靈遊蕩於全台各地。其中在2016年10月17日，成大學生社團「零貳社」發表「致校長公開信」試圖打破校園清潔工的艱難——長期打掃成大、卻受僱於外包公司的清潔工被迫連續出勤逾30天、無例假日、國定假日、特休、加班費，除過年、颱風天外全年無休。而經數月倡議、協商，隔年1月26日該社宣布達成訴求，不僅遏止廠商違法、要回部分加班費，更建立監督機制。
爭議落幕至今500日了，成大清潔工告別剝削了嗎？成大外包勞動環境有沒有變得更好呢？讓我們從爭議後「勞動條件」、「監督機制」的變化切入找看看答案吧。
2016年成大零貳社發起爭議，試圖打破外包清潔工的困境。圖片來源：陳宗欣攝
勞動條件提升，年資依舊歸零
根據對校方、清潔工、外包公司、參與學生的訪談，及校方提供的出勤、薪資明細等資料來看，這場爭議確實提升了清潔工勞動條件。如下表所示，爭議前清潔工無疑是「做功德人」，不但近全年無休，也未獲得任何加班費。單從2016年來看，當時宿舍清潔工月薪僅20008元已經夠慘了，一整年下來每人還被積欠約34000元加班費，相當於1.7個月薪資。這個「成大經驗」，也回應了當初說「爭議害清潔工無法加班賺錢」的質疑：醒醒吧！沒拿過加班費啦；而爭議後，清潔工改為每週上班5天。國定假日通常休假，若須出勤有法定加班費。特休為一年3天，且規定「公司簽約三個月內排定休假表送校方備查」。以改變最多的宿舍為例，爭議後清潔工從年休約5天增加至119天。若說這是一場「休息時間的戰爭」，增加100多天休假就是最具體的戰果。
2016年外包爭議後成大清潔工勞動條件提升，但年資依舊歸零。圖片來源：陳宗欣製
但儘管休假增加，「低薪、年資歸零」的問題依舊困擾著外包清潔工。而這件事得從「清潔工是哪些人」說起：事實上，無論每年外包公司如何更換，打掃成大的清潔工都是「同一批人」。換句話說，今年A公司標到成大，清潔工就是A公司員工；明年換B公司標到，清潔工就變B公司員工。這也使得清潔工不論為成大校園工作6年、8年、10多年，不但永遠領基本工資，累積的年資更隨外包公司更換而不斷歸零。上述外包制度下「低薪、年資歸零」的情形，不只是發生於成大的個案，亦見於中榮、中油、北捷、政大等諸多案例，儼然為台灣外包的病灶。
監督機制的過去、現在與未來
「爭議前清潔工長期被剝削，校方該介入嗎？」你或許有和我過去相同的疑問，而這題答案是肯定的。事實上，校方監督廠商「是否保障勞工」的規定早已存在，但總是秉持「一切依法行政」的校方竟從未落實。監督機制規範於勞務採購契約、清潔勞務工作規範，內容含：
1.校方將每月抽訪勞工，瞭解廠商是否保障其權益。
2.廠商應檢附勞動契約、投保證明、出勤紀錄、薪資明細至校方備查。
3.若廠商違法，校方應通知勞動局、得計算懲罰性違約金、暫停給付契約價金甚至解約。
其實不難理解，簡單講「不合法，就懲罰」。然校方長期秉持「佛系監督」精神——不抽訪、不通報、不懲罰，緣份到了勞工自然變幸福，終究被揭發全是假的。
為改善校方監督的疏漏，爭議期間零貳社訴求監督應「納入學生力量」，最終成立「關懷外包人員權益小組」（以下簡稱小組）。小組由學生代表3人和校方相關單位組成，每學期至少開一次會，處理外包勞工申訴、審查其工作條件、檢視並改善採購合約，甚至能出席廠商勞資會議，打破過往勞動權益決策的「資訊不透明」。
爭議後，監督機制正式上路。至今未滿兩歲的小組開過3次會，會上除清潔工權益，亦透過「抽訪保全」、「加保意外險」及「審查其勞務資料」等議題開始關注外包保全。然小組於「資料取得」方面仍未臻完善：例如受訪學生代表表示「會前通知」和會上缺少保全資料和清潔工「出勤紀錄」、「特休證明」、「採購契約」，會後更曾未收到「會議記錄」。未來，除從相關單位（事務組、住服組、圖書館、駐警隊等）取得完整勞務資料加以分析外，向下紮根傳承經驗與勞權意識、向上發展解決「年資歸零」等制度問題皆是努力的方向。
500日後，未完待續
2016年那場爭議，改變了成大外包環境。過去無法休假的清潔工終於能合理地休息，學生扛起校方未曾落實的監督責任，甚至關心起保全權益，故事到此邁向美好結局……才怪。
不，故事並非全然美好。外包勞工依然活在「貧窮迴圈」，遑論長出反抗力量。監督文化也才剛建立，還談不上成熟。然正如魯迅所說：「希望本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在這樣昏晦的時代，改革的路仍繼續走著，成大勞權故事未完待續。
後記：本文是以課堂研究為由，再度踏進外包議題攪和幾個月的結果。對，其實當初爭議落幕後我就歸隱了——是因為幾個舊的人留下、新的人加入，因為有他們，此刻我們才能繼續期盼更好的成大外包勞動環境。
作者內部整修中，就讀成大外文系，曾任成大零貳社社長、桃園市環保局工會秘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