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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虔豪

勤政愛民卻捲入性騷擾疑雲,首爾市長走上絕路


圖片來源:首爾市政府提供



南韓首爾市長朴元淳在7月9日以極端方式結束生命,震驚社會,之後又證實,事發前1天,他的前秘書才向警方報案稱,遭朴市長性騷擾,為南韓「#MeToo」疑雲再添一樁。人權律師出身的朴市長,形象清新又親民,市政表現也廣受各界推崇,現在去世後又成為性騷擾嫌疑人,留下許多難解爭議。


有人以「死者為大」來爭執,認為他市長做得好,如今又走上絕路,不論牽涉性騷擾與否,已夠令人悲哀,就別過問太多;也有另一派認為,性騷擾疑雲要先釐清,否則只顧緬懷他為人與政績,對控訴者並不公道,而且會造成「二次傷害」。


實際上,事發後3天,緬懷朴市長、對他走上絕路而錯愕難過的聲音,是比較多的。「控訴者應趕緊獲得保護」、「性騷擾疑雲得先調查」的主張,雖慢慢出現,但初期並不成氣候,輿論一開始沉浸在為勤政愛民的朴市長的離世,陷入惋惜與不捨的氣氛中。


直到7月13日,指控性騷擾的秘書,透過律師與女性團體召開記者會,公開完整過程,並表示朴市長事前已知秘書報案,而且過往透過手機通訊軟體傳送的淫亂文字與照片紀錄,經過鑑識,都作為證物交給警方,相信性騷事件為真、並主張要釐清問題者,才開始多了起來。


此前,不僅一般民眾,對包括筆者在內,曾跟在他身旁採訪、更見到這幾年首爾許多正向變化的人,在性騷擾疑雲遭披露後,該如何處理相關新聞與評論,其實也會碰到「兩難」局面。


一來是最初資訊尚不充分的情況下,基於朴市長的正面形象,加上他又是曾為性侵害、性騷擾案件挺身而出辯護的律師,我們很難認同這會是真的。


就算遺體發現、警方也公開證實確有性騷擾報案後,基於無罪推定原則與證據有限,加上忙於新冠病毒(武漢肺炎)與不動產對策等重大議題,無法排除他有其他工作壓力甚至憂鬱症等心理因素,因此,我們無法斷定朴市長的死與性騷擾疑雲劃上等號,只能說「可能」有關連。


但另一方面,南韓#MeToo浪潮自2018年起席捲,從檢察官徐智賢首先跳出指控遭性騷擾後、時任忠清南道知事安熙正的秘書與釜山市長吳巨敦旗下的公務員,也都披露自己遭性侵與性騷擾的經歷,迫使兩人辭職下台。碰到朴市長的案子,就算資訊有限,也很難不去思考,這是否為#MeToo運動其中一環。


後來我也判斷,不管朴市長在不在世,這名秘書會報案,她的姓名與身分,遲早會被披露出來(只要向市廳打聽近幾年離職者即可知曉),那表示她已鼓起勇氣,甚至也對事件被攤開、會引發波瀾,應有心理準備,加上就算朴市長有其他可能心理因素,選在女秘書報案隔天走上絕路,時機巧合實在太大。


基於這些因素,在記者會前,我個人就算對朴市長印象多麼好、有多喜歡他,還是傾向相信性騷擾疑雲的真實性很大。而且法律規定,嫌疑人死亡時,事件就會自動終結,若是這樣,碰到加害人不在了,被害人即難以討回公道,必須承受終身苦痛,這樣並不公平。


其實,還有更重要的考量因素─哪怕我們最後判斷錯誤,發現控訴者是真要「惡意栽贓」,我們都得站在被害人立場去思考問題─我們預期與研判的被害人,不該只限定這名秘書,還包括其他可能遭同一人「下手」,或社會上所有被性侵害、性騷擾,卻還不敢發聲的所有人。


有人或許會問,若最後證實秘書栽贓,朴市長會不會因此背負一世汙名,這樣最初就在呼籲「保護控訴人」是否值得?


其實這問題,更凸顯在事發之初,就算案件隨嫌疑人死亡而終結,基於「保護控訴人」的原則去「釐清問題」更為重要。因為若不釐清,只會讓各種對朴市長與秘書的耳語推測,甚囂塵上,對兩造都只是增添困擾。有可能釐清問題的目標,最後會隨證據不充分而終結,卻是我們得起碼做到的最基本努力。


即便這名秘書造假,我們也該站在所有潛在被害人立場來判斷:雖然最初事件相關資訊有限,但只顧緬懷弔念朴市長,而未同時呼籲保護控訴者人身安全與心理狀況並釐清案件(無論真假),會不會讓其他遭不同人性侵害與性騷擾者,心靈承受更多煎熬、更不敢跳出來面對與揭發,而讓#MeToo運動倒退?


我並不反對緬懷與弔念朴市長,他長期在人權與市政上的努力,本來就不該被抹滅,但我們對朴市長有多少程度的緬懷與弔念,對控訴人(再說一次,無論真假)或其他潛在被害者,就該投以相同程度的關心與保護。


這絕非精神分裂,也不是非黑即白的極端二分,而是在不希望性騷擾與性侵害案件重演,同時盼望更多人站出來討回公道的前提下,基於社會正義與關懷原則下的超前部署。




作者為定居首爾的駐韓獨立記者,《韓半島新聞平台》創辦人,長年採訪與評論南北韓時事,希望注入具有台灣觀點和現場觀察的韓半島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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