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醒全民意志驅除中國極權主義幽靈

這幾天的台灣政壇、新聞媒體和網路社交平台似乎都纏繞著自稱前中國情報人員王立強（化名）接受澳洲媒體採訪揭露的情報內幕，包括中國情報單位如何發動假新聞攻擊、金援了哪些媒體和候選人，以至於在2018年大選大獲全勝。王立強到底交給澳洲政府什麼資料，中國情報單位金援台灣媒體和候選人的確切管道為何，台灣這邊有誰和他接頭等等，都還有待證實。

而且可以預料的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還會有更多的細節流出，引發各界相互衝突的解讀或揣測。筆者並不打算在這些事情的細節上多做著墨，但必須強調，我們對於此一「投誠事件」的關注與其深陷在短時間可能無法釐清的事實爭議，更應該深思事件對台灣大選、輿論、民眾心理甚至國家士氣的衝擊。即使沒有發生這次的「投誠事件」，這些一直都是中國處心積慮的攻擊對象，我們必須謹慎以對。

目空一切的習近平。圖片來源：達志影像／路透社

筆者在先前的文章裡已經提過，韓國瑜和柯文哲兩人無限量地猛噴垃圾話和口出惡言不能被當成失言，而是政治精算的一環。他們意在搶佔聲量、主導議題，讓大選猥瑣化，讓民進黨疲於奔命，偏離民主政治常軌，避免正面的政策交鋒。這樣的操作本質上和中國的（假）訊息戰相輔相成，都是刻意干擾和折磨民眾的情緒、轉移注意力和扭曲價值觀。也就是說，我們必須看清訊息戰——不論是假訊息或垃圾訊息——和心理戰的共構關係。

一如預期，中國在投誠新聞散佈開來之後，立即否認王立強說法的真實性，甚至偽造法院判決書，指控王立強是詐欺犯。被點名的包括旺中集團、TVBS和東森新聞發表嚴正聲明，否認王的說法，找來前情報人員指證王的自白有多少疑點，顯示其雙面諜的身份，並且口徑一致地斷定事件將重傷民進黨的選情，逆向操作的企圖不言可諭，也間接坐實這幾家媒體長期以來以中國為依歸的立場。

這幾家媒體是否接受中國金援已不是重點，台灣的「紅媒」或媒體被赤化影響選舉和操控輿論的現象還需要間諜陰謀論的情節襯托嗎？台灣人如果不健忘，回憶一下2018年大選期間，哪些電視台一天二十四小時無限量報導韓國瑜，貼身主播和採訪護衛隊如影隨形，還有一人分飾多角的臨時演員對民進黨政府做不實的指控，談話節目更配合中國發動的假新聞攻擊，甚至曾因此導致駐大阪處長承受不了輿論壓力而自殺。

在政府加強宣導防堵非洲豬瘟的緊急時刻，這些媒體大肆報導中國香腸美食節，中國軍演時盛讚解放軍陣容壯闊，談話節目推銷一國兩制和和平協議早已是日常。有這樣的媒體還需要間諜嗎？

在中國有龐大利益的旺旺集團2007至2018年的財報顯示，近11年領取中國政府「檯面上」的補助金約新台幣152.6億元，為執行特定目的的檯面下的金流就不得而知。旺旺集團內部的離職人員也曾指出，國台辦有專責人員指揮旺旺新聞高層，目前已在NCC調查程序中。蔡衍明從不隱藏甚至是刻意展示他與中國政府高層的密切關係，日前還曾率六十多人台灣媒體參訪團到北京參加媒體峰會，聆聽中國統戰政策指示。

諸如此類都已不再是懷疑或臆測，也不是陰謀論的虛構情節，有沒有王立強投誠事件其實並沒有多大差別，整個機制早已在那裡運作，充其量不過是有待補足具體人事時地物的細節。類似《無聲的入侵：中國因素在澳洲》、《紅色滲透：中國媒體全球的擴張》都已對中國的全球性滲透做了非常深入的研究，包括英國、美國、瑞典等國的智庫也都提出研究報告指出台灣是被中國假新聞和訊息戰攻擊最嚴重的國家。

學術成就受到全球學術界敬重的中央研究院院士余英時本月22日受政治大學邀請參加「羅家倫國際漢學講座」，他透過視訊明白指出，部分台灣媒體已成中國《人民日報》台灣版。根據《風傳媒》報導，余英時還提到「台灣近期面對來自對面中共政權很大的危機，中共對於非武力的統戰十分拿手，而台灣人要有足夠的人文修養才能應對」。

說這些媒體已然是中國統戰代理人一點都不為過。在香港抗爭越發激烈的階段裡，世人目睹中國政府國家機器殘暴的本質，這些媒體自然也呼應中國立場，扭曲抗爭的本質，極力捏造抗爭者的暴民形象，合理化港警、中國解放軍和黑幫三位一體的鎮壓。這樣的操作在各種網路社交媒體、群組甚至教學現場和市井小民的日常生活中擴散。

更有包括布洛薩（Alain Brossat）、卡維波、洪凌等以左派自居的學者展演高深學術理論，為文嘲諷或抨擊抗爭運動。曾幾何時「左派」會合理化國家機器暴力？到底是以左派為方法統派為目的，或是任何學術理論碰到中國就轉彎？還是放在歷史脈絡和當下的情境來看，左派是否已經不再左，已經轉向捍衛一個比他們長期批判的西方帝國主義更大的、更帝國主義的霸權？

更直白一點，這些左派是否已成為中國統戰的側翼，為它的極權主義塗粉抹脂？丘琦欣日前在《破土》的文章〈「左統」們看香港抗爭運動：從左派到新保守主義〉針對這些問題做了兼具學理依據和事實基礎的深刻剖析，筆者在此不再贅言。

毫無疑問，中國對於台灣的滲透手段遠比我們所知道的更細緻、更無孔不入。除了上述的面向之外，日前幾個主要政黨公布不分區立委提名人名單，也讓我們必須更提高警覺，強化防禦機制。那些名單中不乏支持港警武裝鎮壓的大學教授、參與中國統戰行程與聆聽習近平訓示的退休將領、支持一帶一路和服貿的企業界人士，諸如此類。

這有著濃濃中國風的名單不僅意味著提名的政黨毫不掩飾其傾中立場，提名中國涉台單位屬意的人選，可以預期的是，這些人將來在立法院更可以名正言順地通過各種讓利給中國、危害台灣主權和國安的法案。

台灣人必須看清一個事實，中國的間諜、統戰和訊息戰網絡無所不在，連日常的食衣住行育樂都是假訊息攻擊的對象。筆者不是很清楚總統蔡英文領導的政府和民進黨是否已從去年大選慘敗的創傷中復原，已看清楚訊息戰挫敗的災難性結果，從而建立防護和作戰機制。近年來包括美國、法國、德國、捷克等國家鑑於假新聞攻擊的嚴重性，都已開始協力政府部門、公民團體和學術機構成立作戰中心，並進行相關的立法和訂定罰則。

舉例而言，德國近年在難民湧入之後，社群媒體出現大量的假新聞，激起更嚴重的種族主義暴力與仇恨，因而研擬新法律要求社群媒體在遭檢舉之後，二十四小時內刪除假新聞與仇恨言論，否則可能面臨五十萬歐元的罰緩。

當然，台灣面對的間諜活動和假新聞攻擊的「中國因素」自然不是他國家能夠等量齊觀的，形勢遠比其他國家更為嚴峻，因為我們面臨的是一個對台灣有侵略與佔領野心、誓言「留島不留人」的中國。「中國因素」隨著國民黨政府移植到台灣間纏著複雜的歷史、政治、族群與文化脈絡，已經根生柢固，但不表示我們可以坐視不管，如我們希望能保有國家主權、民主自由的政治體制和生活方式。

中國極權主義幽靈持續盤旋在台灣自由的天空，纏繞著台灣人的心靈。面對當下如此嚴峻的形勢，我們到底該做什麼？包括國民黨和被指名的媒體也都批判假新聞，他們對於防止嚴懲假新聞到底做了什麼？還是只是借題發揮，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政府應該召開訊息戰國是會議，匯集政府部門、公民團體和學術機構的力量，除了儘速通過相關立法、啟動民主防衛機制之外，更藉此喚醒、凝聚全民意志，驅除中國極權主義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