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兼台北市長與台灣民眾黨主席的柯文哲，雖然沒有自力連署參選總統，仍然攻勢頻頻。最近常主打的一個議題是政府負債過高，並以台北市任期還債數目自豪。相對地，整個還債過程也會受到其他人檢驗，被質疑左手還右手，目前爭議未息。
在公共行政領域，筆者過去所學是政府通常不會讓負債歸零，只要政府的負債是有效的投資，未來得以回收即可。而台灣政府的負債佔GDP的比例為31%，這比例跟世界上大多數國家比都還算健康，如下圖所示（下圖找不到台灣就是了）。假如我們根據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的最新研究，就算是新興發展國家，建議的負債佔GDP比例也是30%～50%，而已開發國家的建議門檻是70%～90%，台灣還遠遠不到門檻。
當然，學理是一回事，民意是一回事。而就算是負債不到門檻，民眾還是有理由對於浪費稅金、無效的政府投資不滿，這些都是正常的民主表現。那民意怎麼說呢？還債真的會讓民眾更支持柯文哲嗎？
為了檢驗這個問題，我使用2019年政大民主與選舉研究釋出的民調資料，裡面對於台北市選舉後的面訪中，問了一系列台北民眾對於債務的看法，然後檢驗這些結果是否跟台北市民的市長投票決定之間有所關連。這份問卷一共訪問了1130人，訪問時間是2019年的1月到5月之間。在問卷中，共有409人投給柯文哲、363位投給丁守中、128位投給姚文智。
首先，問卷的F19題直接詢問台北市民「請問您覺得臺北市政府的負債問題嚴不嚴重（臺：咁唔嚴重）」。在這題中，419人覺得嚴重（37%），507人覺得不嚴重（45%）。所以較多數的台北市選民是覺得台北市負債問題不嚴重的。
接著，我們比較這問題的答案跟投票傾向。覺得台北市負債嚴重的人，42%投給柯文哲，43%投給丁守中。覺得台北市負債不嚴重的人，52%投給柯文哲，36%投給丁守中。換言之，當一個台北市民覺得台北市負債嚴重時，並沒有更傾向投給柯文哲。反而是該名台北市民覺得負債不嚴重，反而會比較傾向投給柯文哲。
當然，會有人認為說，這個證據顯示了柯文哲做出成果，正因為降低了台北市的負債，所以大多數台北市民覺得台北市負債不嚴重，也因此投票支持柯文哲作為鼓勵。但假如柯文哲把還債當作主軸，那理論上覺得負債嚴重的選民應該更支持柯文哲，讓柯文哲連任後繼續還債，但實際結果卻是反過來的。
假如我們比較另外一題：問卷的F32問：「有人說：『臺北市政府的債務問題會影響臺北市的發展』請問您同不同意（臺：咁唔同意）這種看法？」。
在這題中，729人同意（65%），348人不同意（31%），可見大多數台北市民的確認為債務會影響台北市的發展。然而，有趣的地方來了：
覺得債務會影響台北市的729人裡面，45%投給柯文哲，43%投給丁守中。
覺得債務不會影響台北市的348人裡面，48%投給柯文哲，35%投給丁守中。
因此，覺得債務會影響台北市發展的台北市民，並沒有更傾向投給柯文哲。
柯文哲主打的還債成果，選民似乎不太在意。圖片來源：路透社／達志影像
最後，問卷的F32a題，詢問選民說「請問您覺得哪一位候選人比較有能力處理臺北市政府的債務問題？」。在這題中，的確大多數的台北市選民選擇柯文哲（549位，49%）。然而，覺得柯文哲比較會處理債務的選民們，僅有76%在投票時投給柯文哲。相較之下，覺得丁守中比較會還債的選民（233位，21%），有90%投給丁守中。而覺得姚文智比較會還債的選民（76位，7%），也有87%投給姚文智。
總結來說，從台北市的民調資料來看，柯文哲的確有建立起還債的形象，但是這個形象轉換到選票上頭是有限的。
當然，如同一開始本文所說，相較於還債這個整體數字，選民也許更關心的是錢怎麼花的。舉例來說，在同一份問卷中，有詢問選民「柯文哲在2014 年當選臺北市長後，刪減敬老津貼的發放。請問您對這個做法滿不滿意」，在這題中，534名台北市民選擇非常滿意、550名不滿意。
支持刪除敬老津貼的選民中，74%支持柯文哲，19%支持丁守中。
反對刪除敬老津貼的選民中僅有20%支持柯文哲，60%支持丁守中，20%支持姚文智。
從數字來看，相較於整體債務的問題或對未來的影響，敬老津貼刪除與否的政策，顯然更能區辨支持柯文哲與丁守中的選民。就算整體來說，台北市民對這個議題的態度是更為兩極的。
換言之，假如我是柯文哲團隊的話，相較於整體債務的問題，我會更把宣傳主力放在特定的花費或省錢政策來吸引特定的族群，因為這樣顯然會有更高的選票轉換率。這對於挑戰5%不分區門檻的台灣民眾黨來說更為重要，因此不分區名單也可以以主打這些特定政策的代表人物為主。當然，相對的，假如我是柯文哲或台灣民眾黨的對手的話，看到柯文哲建立起這樣的名聲以及可能之後會推出來的政策主軸，也得先準備相對應的策略才行。
（本來打算接著寫時代力量與綠黨的提名策略，但時代力量提名還在混亂中，因此延到下次）
作者為內華達大學拉斯維加斯分校政治系助理教授。在台中一中被選進數學校隊，接著考取台大電機系後想當個科學家。在椰林繞了一圈後，覺得還是人類有趣多了，於是跟著數學一起投入研究政治，成了政治科學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