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路上隨便抓一個人問說「你知道你戶籍地的縣市長是誰嗎?」大概百分之九十都能回答出來,那「你選區立委是誰?」恐怕就開始有些人支支吾吾了。如果再繼續問「你能講出三個選區的市議員嗎?」能講出來的人大概剩不到五成。除了台北市議員因位於首都有較高的電子媒體曝光度之外,其他地方議會的議員知名度通常不高,除非搭上熱門話題,否則能爭取到的媒體機會最多就是地方新聞版面或社會新聞,甚至地方版面也常常必須作秀搶畫面才能露出。
一般選民投票的依據不外幾種:政黨傾向、私人關係、看板上的顏值、最重要的是有沒有出現在電視上或在我面前經過,以至大部分的議員參選人在選舉期間都得從早上五點開始送遊覽車、掃市場、站路口、公祭鞠躬,下午四點去國小校門口發文宣、跑平安宴、中秋聯歡活動上台唱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候選人想得都一樣,如何在最短時間面對面接觸到最多選民,而短短的接觸時間,很難談政見理念,能對人臉或名字留下印象就要偷笑了。
又因為縣市議員選舉採複數選區制,在較大的選區範圍內選出不只一席議員,票數不需過半,只需有足夠票數,吸引特定族群即有機會當選,以至於突出特定意識形態例如統獨立場就變成取巧求勝的方式。然而,在熱鬧喧嘩的選舉之後,選民要如何得知我投票選出的市議員是否有好好盡到代議士的職責?
除了台北市議員因位於首都有較高的電子媒體曝光度之外,其他地方議會的議員知名度通常不高,除非搭上熱門話題,否則能爭取到的媒體機會最多就是地方新聞版面或社會新聞,甚至地方版面也常常必須作秀搶畫面才能露出。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日前台南新芽協會在議場前開記者會發布《台南市議會第2屆議員觀測報告》,根據本屆前六個會期(2014─2017)的議事錄內容,整理出所有議員於業務部門與專案報告會議的質詢次數以及總質詢時的質詢摘要。
這個計畫從發想到發布大約歷時半年,我們一開始就決定不要「評鑑」,雖然有不少朋友曾好心提醒說,不少選民還是希望有人建議可以投誰,而列出指標,議員們也會比較願意為了達到被推薦的門檻而努力。但我們後來仍堅持只整理內容而不做評價,因為重點是讓選民透過清楚扼要的整理知道每一個議員質詢官員的內容,至於個別議員的表現是否符合期待,則留給選民自己做判斷。
以質詢次數80次奪冠的國民黨議員蔡育輝為例,身為反對陣營的大砲手,蔡確實提出相當多對具體市政的質詢,但政治作秀也沒少過,例如質詢賴清德市長是否支持暫時凍結台獨黨綱等。圖片來源:嚴婉玲提供
發布之後則有一些效應值得討論。例如所有媒體報導下標的重點都是哪些議員質詢次數掛零,或誰的質詢次數奪冠。此種句型最容易吸引注意力,但也容易得出簡單斷裂的粗糙結論。以質詢次數80次奪冠的國民黨議員蔡育輝為例,身為反對陣營的大砲手,蔡確實提出相當多對具體市政的質詢,但政治作秀也沒少過,例如質詢賴清德市長是否支持暫時凍結台獨黨綱等,之前台南新芽曾剪輯他聲稱「國父託夢」的質詢短片,當時也引起網友一陣議論。(有興趣可參考報告第20─21頁)
而某位被點名未曾於總質詢外質詢的議員,其助理則私下表示,「議員是希望解決事情而不是透過媒體或議場作秀。所以基本上他不會在議場上刻意質詢官員,常是以協調會、會勘的方式進行。」對於這個回應我表示可以理解,但也忍不住想質疑,協調會及會勘等選民服務多只能針對個案進行回應,而無法處理到法規層次的問題。而且質詢就一定是做秀嗎?針對政策及施行情況要求官員進行公開說明不是議員的責任嗎?
這本報告也試圖建立個別議員的問政軌跡。從觀測報告的內容來看,不少議員提出的建議多是哪裡需要興建活動中心、泳池,哪裡的馬路工程、排水設施需要處理。而較具爭議的事件如台南蘭展應設於何處,或前縣議會的閒置空間是否要改為新創園區,不同議員則會根據背後不同的集體利益提出訴求,彼此攻防。透過一次一次累積整理下來的資料,我們對個別議員所代言的集體利益就可以不用再透過巷弄耳語來理解,而是可以透過發言內容找出關聯以確認其問政立場,這也是促進議會透明化的磚頭工程之一。
最有趣的是,在當天記者會後,有媒體直接問我,「新芽不是親綠的政治團體嗎?」,但這則新聞隔天唯一上紙本版面的卻是人稱(國民)黨報的《中華日報》。這時我也只能自嘲這就是「滾動式中立」,當每一邊都對你表示不滿時,認為你偏袒另一邊時,大概就可以確認自己是中立的了。而這本報告接下來還有更進一步想擾動地方選情的活動,我們要在選前到每一個選區去進行實體的觀測報告發表會,也邀請所有候選人到現場參加,這大概是議會監督行動未曾有過的新嘗試,不知道會有什麼奇特的場面出現。
作者為台灣史學徒,認為取徑歷史以叩問並尋思當下現實才能產生力道,目前的研究興趣是政治運動史及地方政治史。也親身投入各種社會運動、實踐及實驗,與台南一群年輕人共同創立台南新芽,試圖用各種方式,想像並打造台南及台灣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