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贏得了2018年世界盃冠軍,在巴黎舉辦了盛大的慶祝典禮,全國上下一片歡騰,這也是繼1998年之後,法國第二度成為世界冠軍,在此同時,也有國內媒體及網友對法國隊的陣容提出了質疑,認為法國陣中的「外籍兵團」過多,然而這正是對現代新民族主義的認識不足,同時也不了解法國這個多元國家的組成結構所造成的。
1998年法國拿下世界盃冠軍,當時法國隊的第一功臣是後來的世界級巨星席丹(圖左),而他不但是阿爾及利亞移民後裔,而且是北非遊牧民族柏柏爾人的一支。圖片來源:達志影像/美聯社
其實透過法國奪冠,正好可以讓我們來重新審視這個目前全世界都將會面臨的議題。 時間回到二十年前,在1998年法國挾地主之威成功拿下世界盃的冠軍,大家都知道當時法國隊的第一功臣是後來的世界級巨星席丹(Zinedine Zidane),而他正是法國少數民族的代表,不但是阿爾及利亞移民後裔,而且是北非遊牧民族柏柏爾人的一支,但這並無損他在法國乃至世界足壇的地位,甚至在更早之前,80年代與Michel Platini一起建立起法國足球強權的Jean Tigana就是來自法屬蘇丹的非裔球員。
1998年奪冠主力成員之中,其實幾乎都是來自各民族移民或是法國境內的少數民族,例如中場大將Patrick Vieira就是出生於塞內加爾,中後衛Marcel Desailly出生於迦納,很多人看到膚色黝黑就以為Thierry Henry來自非洲,其實他跟足球史上最佳後衛之一的Lilian Thuram都是來自加勒比海的瓜德羅普群島,看起來像是亞洲族裔的Christian Karembeu則是來自南太平洋的新喀里多尼亞。
其實就算是膚色較為接近,你也會發現法國隊陣中許多歐洲血統球員並非高盧人(法蘭西人),最著名的就是現在法國隊的主帥,同時也是1998年奪冠時的隊長Didier Deschamps,其實他是法國與西班牙交界地區的巴斯克人,當時另一位主力左後衛Bixente Lizarazu同樣來自巴斯克,甚至還因為效力法國隊,而遭到巴斯克地區極端主義份子的生命威脅,席丹的好搭檔Youri Djorkaeff是亞美尼亞混血,有人以為前鋒David Trezeguet是北非族裔,但是他的父母其實是阿根廷人,如果要嚴格檢視,1998年跟2018年的法國國家隊,幾乎沒有幾個人是純正的高盧血統。
於是,「法國都是靠外國人才能奪冠」這個說法似乎成立,但其實對於「外國人」這個觀念想像貧乏才是我們真正的問題,在1789年法國大革命之後,法國就禁止全面性及普遍性的統計人口的血統組成,1958年法國憲法更是明文規定不能登記或統計人民的血統背景,因此沒有人真正明白所謂「法國人」的組成,到底是什麼樣的面貌,事實上,在一些學術的抽樣中,目前在法國6600萬人口中,應該有至少500萬人來自義大利移民,北非各族裔大約600萬人,250萬的非洲裔(黑色皮膚),另外還有來自土耳其、西班牙、葡萄牙等地的大批移民,法國人口中大約有三分之一並非高盧人,換句話說,現在的法蘭西早已經不是你所想像的法蘭西。
用血統來劃分「是不是法國人」這件事情,早就已經是過時的概念了。圖片來源:達志影像/路透社
用血統來劃分「是不是法國人」這件事情,早就已經是過時的概念了,要知道在羅馬時期,高盧人還只是一個邊境野蠻民族的統稱,經過幾百年的演變,高盧人也早就不是原來的高盧人了,法蘭西人更多的是混有部分義大利與日耳曼血統,如果你真的要用血統論,現在能夠代表真正法國的足球員就算在歐系雅利安族裔中,也沒有幾個了。
近代民族國家大部份確實是由血統與語言為主的構成,但是現代民族國家的定義,早已轉變為對於歷史、文化、語言、經濟、政體的共同認同,透過民族自決和自治等方式實踐,來做為一個「民族」的定義,只要是對於法國這塊土地上生活方式的認同的人,都可以成為法國的一份子,人與人之間的歧視當然會有,就算在台灣,也有人會歧視新住民、原住民、甚至是不同居住區域的人,但這不會影響新民族形成的根本原則。
國家的領土有邊界,但是國家的意識沒有,不同的血統之間只有先來後到的問題,沒有能不能成為國民的問題,就像你不會質疑台灣的國家代表隊,為什麼會有原住民、閩客舊移民、外省新移民一樣,真正對於法國認同的人,他們不會對於看到不同膚色的人出現在國家隊中,而感覺到不尋常,法國的膚色很多元,但是他們可以放下顏色,共同的生活,共同踢球,共同贏下勝利,如果你看到他們的膚色不同,一定是因為你的眼睛有顏色,而不是法國這個國族意識有顏色。
作者為國內資深足球球評、詩人、社會觀察家。因為研究所唸的是公法,因此對於各種社會議題有高度的興趣,常以體育人的角度,為各種社會現象做出評論與註解,他的中心思想是,救體育就是救國家,救國家就能救體育。